单寒

彩云易散琉璃脆。

【江湖AU】璇玑宫丢了只乌鸦(二)






洛湘府的府主锦觅,虽说手下势力遍布水乡,但毕竟跟着旭凤摸爬滚打地混大,倒也生了个风风火火的性子。寅时刚过,她雷厉风行地从禺疆宫内殿堆得像小山似的锦衣华服里捞出那只晕头转向的凤凰丢进木鸟,将那固定用的绳索往肩上一背,足尖一点,便向江南去了。


那木鸟沉得很,工期是赶,但禺疆宫的木匠仍是尽心尽力地做足了功课,以一杆据说有千年的紫檀木大刀阔斧地一体雕成,兼于翅翼上细细梳了金箔,故而显得低调奢华有内涵,魔尊看了都说好。锦觅娇俏小巧的个子,远远看去竟整个人被压在这鸟下头,可她行动却轻盈似霜降日凌空而舞的雪花,直看得卿天都呆立原地,回不过神来。


“世人都传洛神武功造诣不过二乘水准。”她问,“可我看这天下,前后算他多少年,都没有比锦觅姐姐更好的轻功了。怎么会这样?”


鎏英是摇头晃脑地不可说不可说搪塞过去了,但此刻关在木鸟里的旭凤若在场,可不会给这美人留多少面子。锦觅修习洛湘府独门的凌波微步时,心性天真顽皮,不肯照着书上的套路走,误打误撞竟创出另一套功法来,不过因她尚年幼懵懂,无法将其编撰成册,江湖上才不知道有这样一种功夫,只传是她身形飘忽,天生根骨奇特罢了。她这霜花心法的确霸道厉害,较之凌波微步要好上不知多少层级,突破至大成之境便可来去自如,再不受任何功法阻挠,其中真相也只有他几个要好的晓得:


锦觅的确疏于苦修,其余功法都只会一两层,润玉旭凤四处搜罗秘籍让她杂七杂八都练了,若真遇上个中高手,到底也只能撑两三柱香的时间。但她贪玩,打不过旁的,却也很恋红尘,要闯荡江湖,只好将“走为上计”四字贯彻到炉火纯青。武林大乱中她经脉都被打散重组一遍,不知是不是吉人天相,得了几分造化,现下这脚程比起之前更是快了一倍有余。旭凤只摸出铜镜检查了二十来回仪表,尚未反应过来,屁股先是被震得一痛——锦觅像是完全不心疼这稀世珍宝似的,落地落得丝毫不知轻重。若不是鎏英早先叮嘱了木匠要注意加固,旭凤此刻只怕是已经坐在一摊木头渣子里了。


旭凤不介意。旭凤甚至没顾上揉揉屁股,就站起来想要透过木鸟的眼睛看一看他心心念念的兄长。可惜他还没站稳,锦觅就拽着木鸟开始爬楼梯,那四个可怜的小轱辘狠狠一颠,旭凤这顶天立地的汉子就一不当心怒触了天花板。


……操。好痛。


魔尊猝不及防被这结实的紫檀磕了个眼冒金星。他缓了缓精神,刚想开口数落洛神两句,便听到身后一道清泠泠的声音。这语调他不可谓不熟悉,多少次午夜梦回,他冷汗涔涔地醒转,脑海中都回荡着这淡然到无情的声音:


“双方坦率交谈,充分交换了意见。九霄云殿赞赏禺疆宫与我方缔结盟约,共同护卫武林太平,实现互利共赢的想法。谈话是有益的……”


旭凤自那机关中看出去,果然是一袭碧色朝服的邝露,眼眉恭谨,不卑不亢地福身一礼:


“洛湘府主安。璇玑宫未曾接过拜帖,故不闻贵客将访,有失远迎,望府主莫要怪罪。只不知九霄云殿何处得罪,竟累府主亲自上门指摘?”


瞧瞧——不愧是润玉身边的人。一席话滴水不漏,进退有度,不仅点了她贸然拜访的罪,还牵连旧事,提了一提当年她在璇玑宫一哭二闹三上吊,大骂润玉五百回的黑历史,更可贵是从头到尾谦恭有礼,隐隐还有些伏低做小的意味,让人即使心中着急生气,也只能生生咽下去,怪自己从前做得过火。


我兄长就是智商高,你看他璇玑宫的人多出色。


旭凤悄悄给锦觅传音入密。


锦觅暗自咬碎一口银牙,心道当年也没见你聪明几分,面上却粲然一笑,也朝邝露礼了一礼,将卷轴从袖子里拿出来,腕子一抖,展在邝露面前:“邝露姐姐,前两日我揭了小鱼仙倌这榜,如今便来交差了。”她另一手结结实实一巴掌拍在那紫檀乌鸦上:“喏——身长八尺,披羽鎏金,可不是你们找的凤——乌鸦?”


邝露听她提润玉的旧日名讳,本是眉头一蹙,见她拿出那榜,又瞥了一眼这木雕乌鸦,又摆回了那张官方的外交面孔:“府主好意,璇玑宫无以为报,只是这乌鸦却不是我们找的那一尊——洛湘府主还是请回吧,邝露要务在身,便不送了。”


锦觅听得这话先是一惊,又想到邝露惯是个护主的,一来可能见润玉神伤只愿他断了念想,二来也不甚知其中关节,不能一眼看出她这木鸟藏魔尊的伎俩,以为她抓错乌鸦也是情有可原。但这旭凤的真人却不好教她现在就看了,然而过不得这一关,又见不着润玉,锦觅心底抓耳挠腮了片刻,忽然福至心灵,扯开嗓子便喊。


“小——鱼——仙——倌——!”

“我——来——找——你——啦——!”


邝露刹那变了脸色,急急冲上来就要捂她的嘴,奈何锦觅此吼夹了内力,狮吼功的功法又是当初润玉觉得好玩,教她背了喊旭凤晨起的,即便是当今魔尊也奈何不得,更不用提邝露这专职文务的女官了。


旭凤在那木鸟里又是一阵眼前发黑,昏昏沉沉中却不忘竖了耳朵。习武之人内力深厚到一定地步,春风拂叶都听得分明。他虽被锦觅一震,却还是听见了袍裾婆娑之声,如细雨过竹林,惹他心内一片痒意。


“陛下。”

“小鱼仙倌!”


来者正是润玉。


他着的还是一身白裳,只是袖口襟边俱滚了浅金色的龙纹,月华流转下浮光漫漫,端得一身清雅周正。旭凤愣愣看着他压了邝露的话头,又同锦觅寒暄两句,眼中温柔神色在夜幕笼罩下,竟更显脉脉。


旭凤想,这目光曾几何时是属于我的,独属于我,我却将它弄丢了呢?


他只顾出神,盯着润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恍惚间仿佛润玉也朝他看过来,那柔情却藏进眼底去了,只看得见流水似的哀戚与三分不能言说的无可奈何。润玉只同他对视一瞬,便转过头去,轻声细语地请锦觅回去。


“如邝露所言,这的确不是璇玑宫找的乌鸦。天色已晚,此地终归不是你该待的处所。觅儿若是无事,便请回罢。”


锦觅还待要争辩两句,润玉已经转身,明显是不想再听了。她心中也一酸,但思及过往种种,还是腆了脸凑上去,叽叽喳喳地要润玉再查验查验。邝露见润玉兴致寥寥,言语间也强硬起来,颇有几分要将这旧日伤润玉心的人直接丢出行宫的意味。旭凤见润玉那一身孑然的白都快消弭在夜色里了,才唤回几分神智,从里面匆匆忙忙开始拧那机关,碰了这个掉了那个,手忙脚乱,乒铃乓啷。他心中焦躁,更是解不了那杂七杂八的锁,呼吸急促竟是有犯心疾的征兆。他在里面本就关得烦闷不堪,脑子一片糊涂,手上起势,要以红莲掌生生将那木头劈个粉碎——


“这木雕里面的人,如果不想见我,也不必借着我那榜文折辱于我。若要亲眼证得我是否安好——”润玉的声音极轻,仿佛怕惊扰了夜色,“我……我应你之言,千秋万载,一世孤独,以身抵罪,不得好报。”


——我应你之言,千秋万载,一世孤独,以身抵罪,不得好报。


旭凤像是被这句话剖了一刀,心窝里钝痛不止,又自那处丝丝缕缕牵连出绵延亘古的悲恸,搅得他浑身血脉一时火热,一时又寒凉彻骨,难受得紧,连吐息都困难。他迷迷糊糊地想,原来当时兄长也是这样疼的吗,还是,听到这句话,兄长更疼,更难受,千倍万倍呢?……他一时失了气力,那些美好愿景,来时的雀跃,此刻都消散了。他真正面对上兄长,才晓得,原来那些不知如何讨好的踌躇,归根究底都是他先前伤润玉太深留下的旧疾。他心底知道,这病如同风湿,一旦染上,便好不了。即使当中有快乐时光,一到阴雨连绵的天气,这痛还是会蚀骨挖心地缠上来,不淋漓根治,便永远如影随形。


他是想根治,但若他便是那病原呢?


他颓然倒下去,一时只想缩回禺疆宫接着买醉,胳膊却擦到了木板上一块凸起。一阵齿轮咬合的嘎吱声过后,这机关竟訇然中开,将他弹了出去。冰凉的夜风在他皮肤上一激,他打了个寒颤,倒是脑子澄然三分。然而还未待他想清楚下一步该如何,耳边便传来一声惊叫。


“熠王殿下?”







本章无奖竞猜:

1.熠王殿下是谁喊的

2.旭凤和润玉的第二身份是什么

3.还有多久才能进入旅游副本(猜对了就进(什么)


上章答案:

“见兄长是穿这件黑的好呢还是这件黑的好呢还是这件黑的好呢?”——旭凤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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